况且，他吃的阴人饭，作这事难免会招惹一些脏东西，坏了八字。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女儿，他就一个人搬来了街上。 这一搬，就是十年。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，十年又能发生多少事情? 这期间，他每个月都会寄回去抚养女儿的费用，那几乎是他全部的收入。然而，就在前段时间，他的妻子找人送来了离婚协议，和他离婚了。原因是因为女儿要结婚了。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儿的父亲是个作死人生意的。 甚至从一开始，她的妻子就对外言说，他们已经离婚了。而为何一直拖到了现在，不过是想要林武的那些抚养费。 眼下，女儿要结婚了。 他们直接的关系也该赶紧断掉了。 在此之前，别说女儿结婚，他甚至都不知道女儿有了恋人的消息。林武还是离婚了，在他离婚的第二天，人就没了。 他没有自杀。 就是睡了一觉，在梦中死去了。 所以，他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，一如往常一般，甚至还给女儿寄着为数不多的抚养费用。 “他的执念应该和他女儿有关。” 刘瞎子叹了口气。 同是一条街上的，他亲手送走了太多人。但想让他打破林武的执念，强行送走他的魂魄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。 “我去看看吧。 沉默了片刻，我起身出了门，朝着那寿衣店走去。 李六也跟了过来。 强压下内心的哀伤，我和李六走到了那店门前。 我抬手，轻轻敲了敲房门。 屋子里很安静。 等了片刻，我又敲了几下。这次，屋里传出来布料和地面摩擦的声音，沙沙的。又过了半分钟，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，同时，一股淡淡的霉锈味混着尸臭味扑面而来。 我还好，李六忍不住后退两步，反呕了几下。 门缝中探出一张惨白、满是青黑尸斑的男人脸，熟悉的模样正是林武。近距离，能清楚看到，他的双眼浑浊，皮肤下的青黑尸斑块深重，幸好已是深冬，天气冰冷，他的尸体还没出现腐烂的状况。 想到这，我突然愣住。 如果林武的尸体还没有腐烂，那他屋子里的这股尸臭味是从哪儿来的 “齐云?找我有事儿么?”他颤颤巍巍说着，声音恢儿恢儿的，嗓子好似风箱一般。 “没什么，刘叔接了个活儿，需要几套寿衣。这不，他让我过来看看，找林叔你定制几套。” 我顿了顿，看着屋内，笑道:“我们可以进去说嘛，我给您说道说道。 林武盯着我，沉默了许久，才缓缓推开了木门:“进来吧。 吱呀~ 门被推开，我和李六默默跟在林武身后，走了进去。 这时，我也看到了林武的身体，也确认他的尸体的确没有腐烂，尸臭味不是他身上传出来的。 那这味道是哪儿来的? 进了房间，淡淡的尸臭味挥之不去。 房间不大，一共十几平的地方，只靠着一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煤油 角落和大多数地方，则都是一片黑暗。 “进来吧，随便坐，我去给你拿寿衣。 林武颤颤巍巍的，他动起来的时候，两条腿一瘸一拐，仔细看去，才发现他的右腿是瘫软的，全靠拖着来走。 先前听到的布料和地面摩擦的声音，便是这样出来的。 “魂囚于身，放着不管，最多再过七天，他也就走了。"李六突然说道 我沉默着，打量着屋里的模样。 陈旧的家具，刷的漆白的墙壁脱落了一块又一块，墙皮在墙角堆了一个个小鼓包。视线中，看到最多的就是布料，还有一些刚做好，染完色正在晾干。 林武家的寿衣，都是他亲手缝制出来的。 而这寿衣也是十分讲究，准确来说，老祖宗在丧葬这事儿上，方方面面都很讲究。 寿衣包括帽子、衣裤、鞋袜等，衣裤至少要做够三套，套数均要单数忌双数。 而且，做寿衣一般要在古历闰年做，因古历闰年比平年多一个月，俗称闰年做寿衣，可以为老年人增寿。 所做的布料要用棉线织的布。 旧时做寿衣，还有些独特的讲究。比如外衣里子用红布做，子孙后辈会红火。帽子上边缀红顶子，亦象征后辈儿孙红火。男人寿衣外面多为杏黄色，女人外衣多为青蓝、古铜色为主。寿衣无论内外衣，一律不用纽扣，只用小条布带。以带子代替纽扣，暗喻会带来儿子，后继有人。 等等。 这些都是先辈流传下来的。 到了现代，很多年轻人都觉得这些理儿与那什子封建迷信差不多，但其实它们更多的是人们对老一辈情感的寄托。 我左右扫了几眼，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沙发上。 沙发裹着一层干净到发亮的皮革，一看就价格不菲，在这样的房间中显得格格不入。 而且，店铺的面积本就不大，还专门放着这么占空的一个大沙发。更关键的是，那淡淡的尸臭味就是从沙发中传出来的。 李六显然也发现了。 我和他四目相视，沉默了片刻，他犹豫开口道:“去看看? 去看看。 我正欲起身，这时，林武拎着几件款式不一的寿衣回来了。 “"死的是老人还是?喜丧么?”他走过来，突然问了一句。待他驻足，不只是巧合还是什么，身子刚刚好挡住了那奇怪的沙发。 “不是喜丧。 “哦，那就不能用这个了。 林武喃喃着放下两套寿衣。他的动作很慢，人死后，身体四肢开始僵硬，提放这种简单的动作，也难以完成。 我和李六默默的等着。 “人老了啊，这几天明显觉得身子骨不行了，走不动路。 林武自嘲着说道。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。 接着，他给我们挑了挑寿衣，我和李六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，便只随意答应了几句。 “林叔，你这沙发哪儿来的?”我指着那沙发，突然开口问道。 “沙发?” 林武顺着我指着的方向看去，浑浊的眼球瞪直，好似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。 不对劲。 李六蹭了蹭我的胳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