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司空玥聊了一整晚，这是裴迟迟从未敢想过的事情，明明半个多月前，她和他还是武林中势不两立的对头，更别提在原书中自己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。 所以当黎明的第一束鹅黄光亮打在脸上时，裴迟迟一时间有了不真实的感觉。 她一直以为司空玥是个寡言少语的冷面直男，而他与原书女主的旷世爱恋裴迟迟其实也不太感动，她超喜欢那个女主，所以老觉得直男司空玥配不上…… 现在看来，又好像和原书里有些不同，司空玥的字里行间虽然平淡清冷，却也带着他特有的柔和细腻，起码，裴迟迟自己并不排斥，相反还觉得这么相处很是舒适。 所以，他与女主……还是挺配的？！要不要事后还是带他去找下女主吧，虽然自己也不能因此再回去了…… 呸呸呸，什么乱七八糟的！ 因为想到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儿，所以裴迟迟表情变来变去，时而偷笑事儿蹙眉事儿抿嘴摇头，让看着她的司空玥一愣一愣的。 他这一夜说了大概是这辈子最多的一次话，而且待天亮时他才意识到这一点。 以前，虽然白云山江湖地位超然，却人丁稀少，他又一向性子寡淡，无人可说，也无话想说。等到了江湖上，处处尔虞我诈，江湖险恶绝非戏言，他身背白云山的名望，更是谨言慎行，哪里能像今天这般毫无顾虑的侃侃相谈？ 但，他却很喜欢这样的相处，也许是因为面对的是裴迟迟这个毫无心计、直爽坦然的人吧。 他不自觉的，唇角流出了一抹笑意，但又赶紧偏开了头，看向日出的那一边。 朝阳露出了小半张脸来，大片的鹅黄染遍了东方天际的薄云，也驱散了晨间的露气寒意，可能是最难熬最漫长的一天，终于还是到来了。 远方传来了了战鼓的阵阵隆响，一浪接一浪的齐声呐喊遥遥传来，给这个原本宁静祥和的清晨蒙上了战争的阴霾，逐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 裴迟迟听到了异样，瞬间收敛了心神，绷紧了松弛了半夜的神经，她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，看着敌方营地处腾起了昏黄沙尘，原本明亮的火光在此刻变得暗如萤火。 “终于要来了。”她喃喃自语，转身向城楼走去。 负责此处的副官早已抵达，他显然也看到了对方的动静，此时正低声交代着几个下属，面色冷峻。 “裴姑娘！”刚说完，一个抬头，他便看到了城垛旁的裴迟迟，赶忙上前行礼。 “恩，敌人也拖不得了，通知全体将士，准备迎敌！”裴迟迟也不寒暄，沉声下令。 奉阳，已进入了生死的倒计时，那远方的鼓声仿若是催命的恶符，一下，又一下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，沉闷而压抑。 “我先去护着你家人，如若城破，我会护你们离开。”司空玥也到了裴迟迟身边，轻声而语。面对着城外来犯的大军，他忽然有些懊恼，因为无法在此并肩作战，因为敌人是标榜大义的义军！ 若不是这层身份，他定会一直护在这里，而不是当她面对千军万马时，身边保护她的只是那个花子墨！ 司空玥突然怔住了，自己为何要这么想？！ 一旁的裴迟迟正全神贯注，并未注意到司空玥细微的面色变化，她听到司空玥的话后也只是坦然一笑，摆摆手道：“没事儿，我能理解。那我的家人可就拜托你了哦！”她笑得嫣然，却让司空玥心头一阵刺痛，不敢看她，应下这份托付后飘然离开。 半个时辰后，城外大军已来到城下数百步外，数千兵士列阵横展，齐齐高呼着“杀！杀！杀！”声势浩大，振聋发聩，那种扑面而来的高压感令人胆寒，却也令人热血沸腾。 裴迟迟以前看书看电视剧，老说什么数十万大军如何如何，百万大军如何如何，可如今看来，哪怕明知底下不过七千人，那浩然阵仗就足够惊天动地了！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，感受着手心的冷汗和麻木，不肯放过这番盛况来回扫看着。 忽然，她眉头紧簇，朱唇微张，讶然之色难以掩饰，因为她看见了两台巨大的攻城器械出现在了敌阵之中！ 再细细看去，可以发现那攻城器械很是粗糙，很显然是紧急赶制而成的，她终于明白为何敌军能耐得住性子等了这么久不大举攻城！要知道，再简陋，那也是重型武器，对付奉阳这种单薄城防绰绰有余！ 裴迟迟感觉到周身的汗毛都在炸起，背后已隐隐沁出冷汗，这个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，如此一来，据城坚守几乎是很难实现了，无非是能在城破前消耗多少对方实力的问题了。 发现这个状况的并不止裴迟迟一人，其他将士也发现了，恐慌情绪瞬间传染，和裴迟迟可不同，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兵士，一台攻城器械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，他们可再清楚不过了。 “这城……这城守不住的啊……”副官面色煞白，哆嗦地自语着。 是啊，不足七百人，还没法依靠城墙坚守，这情形真的是足够绝望啊！ “哪儿守不住啦？坚持一天还是可以的吧！”忽然，花子墨的声音出现在墙头，裴迟迟惊讶地循声望去，见他还是一身飘然潇洒从容不迫，脸上带着那份玩味的笑意，似乎并不把敌人放在眼里。不过令裴迟迟诧异的，并不是他出现在这里，而是随他而来的，她的爹爹，裴家之主，裴栩！ “爹？你，你怎么来了？！”裴迟迟有些无措，她一力担起城防之责，就是为了让家人不受战乱侵害，裴栩此番前来，让她既意外又愧疚。 “我裴栩的女儿都站在一线守城了，我这个当爹的难道在后面看着不成？”裴栩假装发火，嗔怪了一番，但旋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，“嘿，还是我女儿最厉害！可给你爹长脸了哈哈哈！” “爹，你说什么呢……”裴迟迟脸上发烫，这儿还有一大帮守城将士呢，让她哪里好意思？“爹你赶紧回去啊，弟弟妹妹还需要你呢！这儿有我就行啦……” “胡说！”裴栩瞪了一眼，打断道，“城若破，家安在？爹又不是老糊涂，休想把我支走！” 裴迟迟拗不过他，只好求助似地望向了花子墨，结果迎上了他温暖的笑容，见他微微点了点头，裴迟迟有些发蒙，想到花子墨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带着她爹来走一趟，可也没想通这是想干什么。 “迟迟，你爹虽然一把老骨头，但还有些身手，奉阳也是我的家，我理当出力！所以我和花公子一道，召集了一帮能打的街坊邻居，还有些退伍兵士和江湖隐士，一齐来帮你守城！”裴栩笑呵呵地握了握拳头，假装活动了下筋骨，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。 裴迟迟再忍不住，嗤笑出声，看着裴栩和花子墨，视线略略模糊了些，但心底却是止不住的高兴与欣慰。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众志成城啊，如此这般，奉阳又何愁守不住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