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，在儿时的那个她，在大将军府小小姐的面前……
年仅十五六岁的晏茹，也免不了的，会将那个年岁的烦躁感，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。
可，当时的小姑娘，纯纯是只在乎吃的玩的和她的玩伴们。
丝毫不在乎，晏茹任何的怒火发泄，也半点不介意，晏茹任何的宣泄行为。
以至于，气愤之余或是气愤过后的有些时候，晏茹冷静下来想一想，还感到有些羞赧和愧疚。
在小姑娘看来，茹姨看似是在发脾气，实则是对她毫无保留。
她身边的人，大抵都是这么相处的。
既是从不拿谁当外人看，也是从不对谁藏着掖着。
二人之间的相处，更像是，仅仅差了一些年岁的知己好友，不必顾忌太多。
终是，如今不复从前。
饶是，记忆无声地相撞在一块儿，公孙依依也是眼眶湿红得彻底。
杏眸眸底，也紧跟着泛起氤氲水光来。
而，记忆相撞之后，脑海中一闪而过的，还有在夏侯宫行宫偏殿门口，瞧见的那一幕。
一个年岁与她相差无几的小姑娘，动作亲昵地挽着晏茹，同她一道儿咬耳朵。
说着，独属于她们的悄悄话。
当时，公孙依依并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。
但……
没过多久，公孙依依隔着重重连死命压都压不下去的水雾……
好似，远远地看见晏茹笑了。
一张娴静温婉的脸上，是难得一见且难以抑制的神采飞扬。
这般久违的温暖与熟悉之感，几乎是在瞬息之间，唤起了回忆。
那是，小姑娘与茹姨之间的过往。
那是，公孙依依与晏茹之间的过往。
从前独属于公孙依依的所有，从前独属于她的一切……
毫无半分留恋地，在经历了日积月累的层层叠加之后，悄无声息地从她的指缝中溜走。
纵然是，心生悔意；也难再，挽回一二。
毕竟——
当年，跪下来苦苦哀求晏茹，拜托晏茹来夏侯国的人，正是她公孙依依……
当年，亲自目送晏茹踏上了这条异常艰难之道路的人，也是她公孙依依……
当年，主动放弃与晏茹相伴相随、相依为命机会的人，还是她公孙依依……
始作俑者是她，罪魁祸首还是她，因果报应依然是她。
当年一切的一切，如今所有的所有，都是她。
又如何算得上是旁人之错？？！
又如何怪得到旁人头上去？？！
感受到眼角渐渐变得湿润，公孙依依很是自觉地仰了仰头。
原本，她欲以此举来逼退金豆子。
然而，却终究还是她异想天开了。
未料，仰头才刚刚触及，晌午耀眼夺目到难耐刺目的阳光，便三两下，轻轻松松地就击退了公孙依依。
公孙依依无奈作罢，只得不情不愿地抬手擦去眼角的那点儿濡湿。
依旧鼎沸的街道上，忽然，人群都暗了下来。
几缕稀疏的阳光，从公孙依依合不拢的手掌指缝间泄下。
公孙依依一边轻轻拭泪，一边暗暗想着。
她这短暂又平庸的一生，强行筑起的所有倔强高墙，皆是泡沫残影般的假象。
看似，璀璨又夺目，坚韧不可摧。
实则，不堪一击，一触即溃。
良久，公孙依依垂下意识都有些混沌迷糊了的脑袋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之上。
不知不觉间，竟也穿过了数条小巷，走到了皇都最繁闹的大街上。
热闹之程度，远超方才经过的那几条街，周遭的一切景观，皆是近在咫尺，仿若触手可及。